十多年来，中国一直在努力推广人民币作为替代品。然而，另一个因素阻碍了进展：不受控制的资本流动（见图1）。中国对其资金流动的限制——旨在防止投机——使世界难以接受人民币。因此，很少有银行家认为人民币将很快取代美元成为世界首选货币，但这并不是唯一值得追求的目标。中国的技术官僚渴望建立一个支付系统，使其贸易伙伴更容易使用，美国更难阻止。他们可能还希望这样的体系能够在不损害中国国内资本管制的情况下，让人民币在海外获得更大的影响力。新技术可能会有所帮助。自2020年5月以来，中国一直在试验人民币的数字版本，现在称为e-CNY。全国15个省份23个试点地区的居民，可通过银行或支付宝等热门支付平台提供的手机下载“电子钱包”。据中国人民银行称，数字人民币现已可供约2.6亿人和450万家商店使用。自推出以来，该数字货币已用于超过2.6亿笔交易，价值约830亿元人民币（120亿美元），平均交易规模约为300元人民币。中国坚持数字人民币将首先在国内使用。他们还想要一个安全的后盾，也许还有一个可以与支付宝和微信支付这两个私人支付平台相媲美的平台。因此，e-CNY是为零售用途而设计的，它可以由个人和非金融公司持有，而不仅仅是银行。然而，一些中国学者表达了更大的抱负。复旦大学孙立建认为，数字人民币可能有助于打破美元的垄断，可用于资助与中国海外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一带一路”相关的项目。智库胡佛研究所最近出版的一本书认为，数字人民币可以在人民币国际化和“改变地缘经济格局”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它指出，“寻求规避美国制裁的国家可能会探索使用数字人民币作为跨境交易的替代渠道”。数字人民币可以通过多种方式帮助人民币国际化。这可能会让外国人更容易、更便宜地进行跨境支付——美国也更难出于地缘政治目的阻止这些交易。即使中国的资本管制仍然存在，这也会增加人民币的吸引力。数字人民币还可以通过将它们编程到货币本身来改变这些控制的工作方式。目前，在中国境内，数字人民币支付快速且免费。中国人民银行尚未公布境外用户可能收到的钱包信息。一些人认为中国监管机构将创建一个特殊的金融区，海外用户可以在那里申请钱包。在这里，将邀请银行和其他金融服务公司创建“了解你的客户”操作来筛选申请人。最终可能允许外国用户通过中国银行远程执行此操作。一旦外国人有资格使用该钱包，与其他钱包持有者的数字人民币交易应该既快捷又便宜，即使它们被地理边界隔开。在早期阶段，大多数交易将与中国公司或客户进行。但一旦外国钱包持有者的数量达到临界点，一些支付就不需要中国用户在交易的另一端。跨货币交易似乎是一个更遥远的前景。但中国对数字人民币的试验已经促使许多其他国家的政府研究自己的数字货币以及如何相互兑换。以香港金融管理局设立的mBridge项目为例，中国人民银行、泰国和阿联酋的中央银行、瑞士国家银行俱乐部国际清算银行都在其中都加入了。最初的目标是在中国南方的大湾区实现数字货币交易，目前该地区有三种货币（人民币、港币和澳门币）在该地区运行，其他中央银行的参与表明mBridge的长期野心要大得多。像这样的平台最终可能有助于以当前代理银行模式费用的一小部分来结算国际支付。通过银行从南非向中国汇款500美元的平均成本现在超过14%，即70美元（见图2）。人们发现数字货币背后的技术可以降低与这些传统系统相关的交易、能源和存储成本。摆脱集中式票据交换所并在各种平台之间建立竞争也有助于降低成本。南威尔士大学的罗斯·巴克利、香港大学的道格拉斯·阿纳等人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认为，对于中国来说，该项目具有战略意义而非商业意义，因此几乎肯定会寻求降低其他系统的价格。这样的系统也可能不太容易受到制裁。美国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的反应表明，西方列强可以通过迅速将外国银行踢出SWIFT来削弱它们。美国还可以禁止其金融机构与受制裁国家进行交易，使该国的银行无法与世界其他地区进行美元结算。数字人民币支付既不使用美元也不使用SWIFT，可以完全绕过商业银行机构。数字人民币可能会降低美国金融武器的可及性和精确性，提高它们的使用门槛，但不会充分刺激它们。即使美国不能直接阻止数字人民币交易的发生，它仍然可以拒绝任何以它不喜欢的方式使用数字人民币的机构访问其清算系统（即服务于黑名单国家）。由于美国无法像监控美元支付那样密切监控数字人民币活动，因此一些交易可能会逃过美国的注意。然而，如果神秘的数字人民币对其制裁制度构成太大威胁，美国理论上可以禁止任何想要保留美国清算系统访问权的机构，这将迫使世界在美元和数字人民币之间做出选择.较低的交易成本和对远程资本管制制裁的敏感性降低可能会使数字人民币对外国人更具吸引力。官员们担心人民币出现挤兑，特别是如果它会产生投机势头的话。在中国，监管机构可以限制居民可以出售外币的人民币数量，他们可以询问居民为什么要美元。监管机构对非居民没有同样的控制权，特别是如果他们在外国银行持有人民币。中国现有金融渠道的几个方面都暴露了这种紧张情绪。例如，中国自己的跨境银行间支付系统CIPS接受外国银行的速度很慢。在这个系统中，人民币支付可以离开中国，但留在主要由中国中介机构组成的信任圈内。其去年推出的“财富通”计划创造了另一个闭环。它允许富有的中国大陆人在香港购买投资产品，从而获得以外币计价的资产。但当他们从这些投资中套现时，他们可能只能以人民币套现，这阻止了人们将大量人民币转移出中国。数字人民币可以打开另一个闭环。数字人民币交易发生在中国人民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上，使当局更容易监控人民币的使用，即使在非居民之间也是如此。由于电子元只能在批准的电子钱包之间转移，中国当局也可以在批准过程中淘汰潜在的投机者。数字钱包可以对用户特征进行编码，例如他们的居住国家和他们从事的行业。这些详细信息可用于批准或拒绝个人和公司以人民币支付，或将他们的支付限制在一定范围内。这样，中国就可以确信，在国外流通的任何数字人民币都不会出于不良原因落入坏人之手。有了这样的控制，学者们推测不法分子对数字人民币的需求将会很低。中国的数字货币也是“可编程的”。数字人民币可以根据使用时间范围等条件进行分配。跨境支付公司FreeFlowFinance的MichaelSung表示，从理论上讲，任何条件都可以编入数字货币中。例如，监管机构可以限制出售多少外币。这将帮助他们限制对人民币的任何挤兑，即使外国人持有的人民币比他们通常必须监控的多。例如，假设数字人民币钱包分发给非洲的一些粮食贸易商，以及农民、农药供应商和物流公司等相关业务。借给这些公司的资金可以编程为仅在该供应链中获得批准的公司才能赎回。中国人民银行还可以密切监控支付过程。通过未经批准的银行将数字人民币兑换成其他货币很容易被阻止。这种对货币的控制可能会让中国人民银行更愿意让人民币流入贸易、金融和供应链。复旦大学的张朝阳指出，当局已经在海南尝试改变人民币可兑换的规则。官员们表示，到2035年，海南将成为自由贸易港。他们的目标是使该岛成为与香港同等的离岸贸易和金融中心。正如张总所指出的，不难想象，这类金融区将作为数字人民币贸易融资的基地。但是中国以外的用户会想要吗？在较贫穷的国家，可能是。在供应有限的非洲贫困地区，获得美元融资可能很困难。企业主通常要等待数周并支付高额费用才能进入。许多较贫穷国家的公司选择了以人民币为基础的贸易融资。转向数字人只会有帮助，只要它有充足的供应并且数字钱包可供海外用户使用。受限制的钱自然不如不受限制的钱有吸引力，就像食品券的价值低于现金等价物一样。因此，程序化的数字人民币不如不受限制的货币有吸引力。但是，如果由于政府担心投机和滥用，中国的传统货币仍然难以获得，数字人民币可能是一个可行的替代方案。此外，大多数货币用户无意恐慌性抛售货币，除非其他人都这样做。因此，旨在防止挤兑的技术减速带不一定会对数字人民币的国际吸引力造成致命影响。这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猜测。随着与美国的紧张局势升级，数字人民币在国内的推出让担心冲突迫在眉睫的中国技术官僚感到些许安慰。但从长远来看，数字货币将更加重要，它最终可能会帮助人民币在不偏离轨道的情况下走向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