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十多个小时，王永的生活总是重复、沉默、黑暗。
直到晚上10点，他自己的生活才正式开始。
在网络空间里，暗室里的王永不再是工号“14”的盲人按摩师。
他能够探索另一个世界：听歌、聊天、购物、直播、追一本更新到三百多章的网络小说。
在网络上，他是一名“长客”，他的大部分朋友都是通过网络认识的。
王永手机上最常用的应用程序是QQ；在他的好友列表中，视障者和健全人毫无区别地列在一起。
一边聊天，一边在群里争夺红包和表情包。
5月16日是第31个全国助残日。
中国残联公布的数据显示，我国残疾人总数超过一万。
我国像王永这样的视障人士一万多人，其中23.5%年龄在30岁以下。
虽然不为公众所知，但2019年的《视障人士在线社交报告》显示，90%的视障人士在生活中其实非常需要互联网。
他们对通讯软件的需求高达99%。
聊天时，他们爱发“害羞”、“满意”、“抓狂”、“委屈”等表情。
王永对此有切身体会：手机、电脑等硬件系统自带的“读屏软件”就像现实生活中的“盲杖”。
打开读屏软件，他将手机放在耳边，点开一个应用程序，拇指快速滑动，屏幕上的信息全部朗读出来。
然而，就像现实中的盲杖需要平滑无障碍的盲道一样，读屏软件只有在 App 具有无障碍功能的情况下才能使用——这意味着在一个拥有数十亿字符串的 App 中，任何“暗坑”可能会让视障用户绊倒。
如果没有特殊的辅助功能处理，当今许多流行应用程序的体验并不流畅：核心功能键会被读屏软件简单地报告为“按钮”；有用的消息将被翻译为“Didi didi di di”。
”噪音；更多时候，点击屏幕后发出的声音是一大串数字乱码——此时，王永的探索世界之旅不得不终止。
视障人士看到：“盲路”这些都是建立在互联网上的。
Apps的无障碍功能已经成为王永和他的朋友们在这个世界上使用的“盲道”。
成熟的“盲道”意味着拓展生活的边界，接触到新的可能性。
就像在QQ中一样，王永可以流畅地聊天、添加好友、在不同群聊之间穿梭，即使好友在聊天过程中发了表情包，由于系统预先做了无障碍处理，他也能很快知道对方在哪里； “咧嘴笑”、“傻笑”或者“生气”，感觉很微妙。
“你想静静地融入他们，不去打扰他们；但当障碍不可避免地到来时，你会愤怒、悲伤，提醒你，你是不同的……”王永说，多年前在网上聊天时，屏幕上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阅读软件总是播放“空白信息”的表情，视障人士总是感到震惊，感觉自己被戏弄了。
这两年，QQ上不仅可以识别系统自带的黄脸表情，就连用户自制的图片、动画表情也可以通过内置的“图片文字提取功能”翻译成文字，然后读出声音；他甚至可以点击进入朋友的空间——那里腾讯AI LAB的人工智能算法不断运行，将图片翻译成简单明了的文字描述。
王永能够知道朋友A“独自站在烟雾缭绕的山顶”，朋友B“坐在傍晚的树下发呆”。
腾讯QQ产品总监夏志勇表示，他们从2016年开始关注视障用户，手机版实现了多项无障碍功能，每年使用量达数亿次。
这背后，有很多尝试和探索。
“每个操作系统、每个手机型号的无障碍读屏功能细节都不同。
作为App开发者，我们需要适配不同的机型，检查、确认“工作量很大”，其实不然。
易在互联网上搭建“盲道” 深圳市信息无障碍研究会秘书长杨华深知这个项目的复杂性，在这个主要推动互联网产品信息无障碍的组织中，十几年前，只有少数“国家级应用”率先试水与其合作，“QQ作为国内最早进行无障碍优化的产品之一，在视觉上有着良好的口碑。
杨华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款软件是国内信息无障碍可持续发展的写照。
201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腾讯“数字技术残疾人赋能奖”。
当时，QQ、QQ空间、微信、腾讯新闻等产品专门针对残障用户进行了优化，成为亚洲首家获奖机构、全球首家获奖企业。
每一项无障碍工作的背后，都是政府部门、企业、工程师、社会组织夜以继日地工作，争夺时间、利益权衡。
杨华直言，“无障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必须持续、坚持。
”信息无障碍事业的起步：从打补丁到编写“产品基因”，这种无障碍探索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
时任QQ空间技术总监的黄希同经历了当时的热潮。
大约在这个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黄希同“撞”进了深圳图书馆的盲人阅览室。
进入之前，他对视障阅览室有自己的想象——每个人都拿着点字书，静静地读书。
但眼前的一幕却出乎我的意料。
只有少数人在“碰书”，绝大多数人手边都有电脑。
作为一名坚信“技术改变世界”的程序员，黄希同当时的“职业病”就是向大家推荐产品。
当他遇到人时，他会询问他们是否可以访问邮箱或空间。
在这个图书馆里，视障人士愤怒地告诉他，他没有使用它，因为他不能使用它。
另一位用读屏软件在手机上操作QQ的视障人士的回复更是刺痛了他，“我们找遍了中国，都找不到国内无障碍邮箱。
”浸淫IT行业10年的黄希同突然意识到，中国的互联网产品从来没有充分考虑过视障人士。
“我认为我有责任让每个人都可以使用QQ空间，当然也包括视障人士。
”探索的开始有一个更大的背景。
“开放、共享、公平的互联网氛围成为当时的主流，大家都希望产品能够服务更多的人，连接更多的人。
”黄希同记得，当时公司已经开始邀请中国盲文出版社的负责人来公司交流。
很快，该公司邀请了国内知名的视障程序员来分享他们的想法。
很多同事都震惊了，意识到这个曾经被自己忽视的群体。
很快，该公司的许多产品开始优化辅助功能。
大年初一，作为给视障用户的新年礼物，腾讯还推出了屏幕阅读版QQ农场。
当时，亿万用户热衷的《偷菜》游戏基于Flash技术，不支持无障碍屏幕阅读，视障用户完全脱离了游戏。
这款食物偷窃游戏的无障碍版本没有动画。
腾讯工程师根据游戏流程重新设计了纯文字交互界面。
视障用户群体一片欢腾。
黄希同记得，一位网友喊道：“我的食物能被偷了，我太高兴了。
”他趁势引入了20多个产品团队，进行无障碍优化。
公司内部牵头成立“腾讯信息无障碍联盟”。
在开发过程中，技术人员也同时体验到了视障人士的感觉。
2017年，QQ决定重构底层架构。
对于日活数亿级的产品来说，每一次改动都必须极其谨慎。
尽管工程团队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和压力，但仍然如此。
但这一次，他们决心从根源上解决无障碍困难，通过底层架构全力支持信息无障碍。
“无障碍评估和优化已逐渐成为研发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夏志勇看来，一个国家级应用做出一系列适应无障碍的改进，最有价值的其实是系统与人的融合。
，“并不是我们有那么一两个产品经理专门关注无障碍，而是整个团队，从产品、开发到测试，逐渐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一个稳定的长效机制。
” QQ辅助功能的一个缺陷几乎影响了整个产品的更新发布。
发布前夕，开发团队发现了一个“致命Bug”：新版软件打开屏幕时弹出的广告页面的关闭按钮没有可以被读屏识别的焦点软件。
这意味着视障用户可能无法准确关闭广告并卡在入口处。
错误会一直升级到系统的最高级别，必须立即处理。
几个团队紧急协同工作。
最终，使广告关闭按钮可访问成为新版本中解决的第一个错误。
“我从未听说过可访问性缺陷几乎影响产品主要版本的更新。
”黄希同表示，“这说明产品的无障碍标准流程已经深入人心，并成功融入到日常流程的一部分。
”探索无障碍之路：改变一点一滴发生。
作为一名视障用户，王永对第一版QQ这款支持无障碍功能的手机印象深刻。
他还记得，版本发布当天，视障论坛上就挤满了相关信息。
此前，他曾以1元钱购买过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
QQ电脑版是他唯一能使用的社交软件，他依靠它与大多数朋友交流。
晚上下班的时候，他总是匆匆赶回家，争取时间和网友聊天。
这个新版本的软件“解放”了他。
几乎所有的修行者都认识到，寻找无障碍路径是一个逐渐培养意识的过程。
慢工出细活，耐心和同理心缺一不可。
据杨华回忆，手机QQ早期版本上线时，几乎存在“好心酿坏事”的错误设置：当用户点击软件中的某个文件夹时，系统会提供一大段文字。
列出文件夹中的所有文件名。
供读屏软件阅读和介绍的信息。
产品经理的初衷是为了方便视障用户，但实际上屏幕阅读器可以通过自己的操作完全理解文件夹的内容。
冗长的介绍会给操作和理解带来不便。
视障用户利用“图文识别”功能提取信息、了解“身边的陌生人”，改变一点一点发生。
2017年，腾讯安全部门检测到，视障用户在手机上使用QQ钱包等工具时，读屏软件会记录系统键盘输入的密码，很容易被黑客窃取。
针对这一场景，团队启动了为期三个月的改造：首先放弃系统键盘，采用自定义键盘，支持无障碍操作；随后，他们截取了手机读屏软件记录的密码信息，然后转身。
采用系统自带安全性更高的文字转语音技术，取代屏幕朗读软件，大声朗读给用户听，保护用户的账户安全。
与此同时，工程师们也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如何将无障碍功能系统化、稳定化？在此之前，大多数互联网公司从未将无障碍优化纳入其常规工作流程。
虽然有一些App会提高无障碍性，但大多数都是视障用户，他们通过各种方式联系开发团队，反馈问题，工程师进行修正。
这不是公司标准程序的一部分。
这只是技术人员出于同情心的个人行为，是“私事公益”。
问题是，如果没有流程监管，私有修改会随着版本迭代或者人员变动而反复出现问题。
“如果系统中没有记录，这个bug就得在下一个版本中手动修复。
”黄希同解释说，“更糟糕的是，对接程序员跳槽，产品就会彻底倒退，这是不可持续的。
”团队决定，随着信息无障碍测试纳入应用发布的常规流程，信息无障碍问题将和其他Bug一样，放入内容池进行修复，并逐一评估和改进优先级。
今年以来，他们从软件内测阶段就邀请视障用户参与产品评测，并持续优化无障碍版本。
“但直接点对点反馈和立即修改的渠道消失了，一些视障用户会觉得自己的声音不被重视。
”黄希同觉得这里存在很多误区，“视障用户可能会觉得我们不关注他们的需求，其实就是规范流程，和健康用户平等对待他们的需求，这就是平等对待。
”他希望推动的是整个行业观念的转变。
距离黄希同推出第一款无障碍优化产品已经过去了11年。
回想起来，他觉得最初的“屏幕阅读版QQ农场”虽然受到了视障人士的欢迎，但它仍然不是一个真正无障碍的产品，甚至是“一个错误的做法”。
“无障碍特别版”看起来很精彩，关注视障人士，但相反，这意味着这个App的主程序本身就有缺陷——在幕后，仍然先推出有缺陷的版本，然后再“制作”当产品变得更大、更成熟之后，就做好准备”。
逻辑。
这意味着它会被延迟很长时间并且重要性较低。
在这种思维下，所谓的“特别版”很可能就没什么了。
本质上，它仍然是一个为视障用户锦上添花的“特别版”。
“现在谈论无障碍，绝不是专门为视障人士制作新产品；黄希同解释说，在大多数硬件设备中，既然有了读屏功能，那么App软件开发者应该做的就是逐步适配App功能，以实现无障碍。
并将它们融入到日常开发和测试中“在这个产品中，对于视障人士来说，哪个功能是最重要的？杨华多年来一直专注于信息无障碍，杨华最害怕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 “我们总是说每项功能都很重要。
视障朋友希望和视力正常的朋友使用同样的功能，不希望受到特殊对待。
”虽然这些年信息无障碍建设不断向前发展，但杨华不得不承认，这仍然是一个比较小众的概念，而且很多企业确实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是不人道，而是他们不知道。
”她和她的同事们必须花费大量时间做前期工作——告诉公司并去做，无障碍是必须的，而且现在就需要做。
但不可否认的是，目前国内大部分互联网产品在刚诞生时并没有考虑无障碍功能；一些相对成熟的产品试图弥补早期可访问性的缺陷，相当于从上一步倒推；真正能够实现系统化的产品并不多见。
如今，黄希同在腾讯用户体验部门工作。
他正在尝试组建内部信息无障碍团队，利用开源的方式推出信息无障碍工具链，供公司各业务团队使用；他还在尝试建立一个残障用户的样本库，以支持每个产品进行更深入的信息无障碍研究。
在夏志勇看来，要系统地保证产品的可访问性，需要做的工作有很多，但归根结底都归结为一点：首先统一团队的认识，你如何看待你的工作性质？ “互联网要做的就是帮助人们相互联系，加强相互了解，解决信息不对称。
视障人士是世界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需要联系的人，那么这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完毕。
” “盲道”的未来：从小众概念到系统化延伸。
对于通常被认为习惯于沉默和孤独的视障用户来说，“盲道”的轻微延伸意味着他们可以探索的世界的巨大扩展。
杨华知道的是，疫情期间，很多特殊教育学校也突然停课。
一时之间，各类视频会议软件风头正盛，但在这个相对冷门的角落，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应用程序大多都没有考虑到可访问性。
经过系统优化的QQ成为了这些孩子继续上课的选择。
至于王永，他对“图片文字提取”功能爱不释手。
通过拍摄说明书和传单的内容，识别和阅读文字，准确提取信息，他不再需要麻烦别人；还有像他这样的用户，一个人在家却患了感冒，就可以拍感冒药包装的照片。
可读取用法用量；有些人还用它翻阅经常光顾的餐厅的菜单，最终解锁了所有菜品，不再需要因为害羞而“只吃那几道菜”。
这背后，是腾讯优图实验室的图像识别技术和深度神经网络正在把图片变成文字；在某种程度上，它们成为了视障人士的一双眼睛。
这些年来，由于虚拟“盲道”的逐渐发展，网购、叫外卖、打车、订火车票、收发快递、出行地图导航等，生活中的大小事都被打乱了。
视力障碍的人士也可以通过手机解决。
很多变化都在悄然发生。
杨华的一位视障朋友热衷于卡拉OK，经常在周末打车去附近的KTV唱歌。
多年来，他采取的是“最原始”的方法：提前在家里写好歌单，让店里的服务员点好所有歌曲，自己一一演唱。
现在，他只需要让服务员帮忙扫描二维码，然后用手机点歌即可。
还有一位视障小伙伴，曾经被生活逼得发展出“异能”：在路边招揽出租车的时代，视障人想要叫到出租车并不容易。
一个城市的出租车种类基本固定，行驶时发出的声音也比较统一。
时间长了，他逐渐能够辨别出这种“出租车独特的声音”，然后依靠这种绝活在路边拦出租车。
现在，他可以像挑剔的人一样使用打车应用程序，提前告知司机自己的情况，大多数时候他会收到贴心的反馈。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互联网正在加快连接人类的步伐，但少数人“失去连接”的风险也不容忽视。
如今，中国残疾人数量超过1万人，65岁以上老年人有1.5亿，由于身体机能下降，可能面临不同程度的障碍。
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
各类标准、政策和指导性文件也不断出台。
2019年3月1日，《信息技术 互联网内容无障碍可访问性技术要求与测试方法》正式实施。
这是我国首个信息无障碍国家标准。
铺设互联网“盲道”的具体指标有58项，可以通过明确的技术要求来统一规范互联网产品和服务。
一年多前，王永还实现了人生第一次游戏体验。
在腾讯天美工作室专门为盲人开发的游戏《长空暗影》中，他只需戴上耳机，通过导弹飞行的声音来判断导弹的方向，然后快速滑动屏幕即可控制自己的飞机，不被击中。
游戏的剧情和过场动画全部依靠画外音，这是王永前所未有的游戏体验。
他承认自己生来就失明。
在进入盲人学校之前，他很少离开家，几乎没有朋友。
假期家庭聚会时，年龄相仿的孩子会聚在一起做游戏。
他只能坐在一旁听着，想象着比赛中的场景。
在《长空暗影》的开发过程中，制片方组织了多次针对视障人士的试验。
他们发现，视力障碍者对声音的反应更灵敏，并且会比身体健全的人早零点几秒进行游戏操作。
经过十几次迭代，他们完善了最初通过闭眼模拟设定的游戏节奏，真正适应了视障用户的需求。
另一款同样由天美工作室推出的游戏《见》邀请身体健全的玩家在黑暗的手机屏幕中体验视障人士的生活。
有人玩完游戏后留下这样的评论：“我越玩越烦，为什么我不能走快点？为什么我走错了路？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到？很难想象一下，一个真正的盲人的心理是什么样的，在盲人的世界里，强占盲道、忽视询问应该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我通过这个游戏学会了这一点，幸运的是，当我关掉游戏时，我仍然可以看到美丽的世界，但他却看不到。
”对于这两款游戏，天美工作室的制作人回忆说，他们在深圳的盲人协会的大力帮助下，很多“理所当然”的设计被一步步改变。
平均每人就有一个人患有严重的视力障碍，但目前，人们对视力障碍群体普遍关注不多。
“一些制作者在这个过程中意识到，要真正连接这群‘身边的陌生人’，迫切需要社会各方的参与。
杨华相信，更多的人会逐渐明白信息无障碍的必要性。
”这几年，越来越多的经历给了她这样的信心，就像去年腾讯开发的“玩转故宫”博物馆小程序一样，“本来就是一个小产品，但他们却主动找到了它”。
注重辅助功能的实现。
“这个时候，我们很高兴。
”信息不详，这道坎无疑是很遥远的。
但黄希同现在觉得，她不妨抱更乐观的态度。
尽管大多数产品还处于“修修补补”阶段勉强满足用户的需求，每一次企业的加入，视障人士的生活都会变得更加理想。
”至于那些更系统化的道路还需要探索，就让我们这些起步早、规模更大的公司吧。
先试水，再努力寻找出路。
”“众生平等。
世界不应该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
障碍。
无论世界是真实的还是数字的。
”黄希同相信这一天终会实现。